忌日雜感

距離媽媽去世剛滿一年。選擇今年沒有回去，只能透過螢幕看著家人靜靜的圍繞在墓地旁邊，各種思緒湧上心頭。

上一次情緒崩潰是去年五月的事。那時候還在台灣遠端工作， 很清楚記得那個早晨：也許是陰雨，加上身體不舒服，工作上又沒有明顯的進展，突然的憂鬱襲來，忽然間竟覺得未來沒有什麼可以期待的。雖然下午去健身房上了教練課、運動後陰霾就掃空了大半，但當下的絕望和提不起興致，很深刻的留在我的記憶中。

失去這件事情，似乎會成為內心一個個深不見底的洞。沒事的時候經過只要小心避開就好，但如果發生了什麼、一不注意掉下去，就萬劫不復。那個洞是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和不甘鑿出來的，我掙扎要爬出洞口，卻發現外面無人接應。那種巨大的失落感，好像無論做什麼都很難填平。好像不論我做什麼努力，都只是繼續失去。

禮拜一是我第二次掉進洞裡。可能前一天滑完雪有點摔傷，加上因為剛買到房子，被隨之而來的壓力和瑣事纏身，又得費心把才剛入住的公寓轉手出去。在新落腳的城市裡不知道找誰求助，時隔半年多我又再一次跌入洞裡。

即便過了一年，那種失去很多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。剛回到美國的時候還是會做夢，夢到第二次回去台灣之前、媽媽還在的時候，我盤算著拿到綠卡之後就可以回去待久一點多陪她。夢醒，才意識到一切已經成定局，沒有轉圜的餘地了。

最令我難受的，也許正是冀望自己可以早點回到正軌，但還是會時不時地感到悲傷。我一直自視為異常獨立的人，可以自己完成很多事情，也不會太在意旁人的眼光。但是當自己真的需要被人接住，又發現沒有人在的時候，還是會自我質疑，想著“啊我也不過是如此，也沒有自己想得這麼超脫度外”，“自以為悟出的人生道理，這時候都跑去哪了？”轉身剩下一片虛無。

跟一些朋友聊，發現大家或多或少也都有憂鬱的時刻。聽著別人的故事，忽然覺得沒有自己也沒那麼孤單了。第一次覺得有人願意傾聽我的悲傷，也是一件幸福的事。我忘記了感到孤單和悲傷，原來都是可以的；處理生活中的事情，慢慢來也是可以的。

好像更能體會 Siddhartha 最後因為經歷失去兒子的痛苦，更能全然的去包容這個世界。我發現真的難過的時候，只是一點點的同理和傾聽都能帶給我很大的安慰，暗暗立志也要努力當別人的救命繩，不管小忙大忙都努力幫助身邊的人。忌日的這一天，提醒了我的失去，但獲得的是更能同理和接住朋友的能力。原來也並不是全然地失去而已，也許正因為有經歷過雨天，才更能珍惜雨過天青的那一天。